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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河東獅吼(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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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聞言羞澀一笑,待想要接近月娥,卻被月娥稍稍扶正了身子,她湊到她的耳邊,道:“牡丹只需坐在這裏便可。好好照顧你自己。”

牡丹一楞,在春花閣多年,哪裏見過像身旁這樣的人。

“花兄真是憐香惜玉之人。若我那季常兄也在,你二人必能引為知己。”

方臉男子姓王,與一旁眉目裏流露著輕佻的周姓男子俱是陳季常的好友。月娥聽方臉男子這麽說,卻是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道:“王兄口裏的季常可是那尚書之子,家住濯錦池的陳季常?”

“花兄聽說過他?”方臉男子思忖片刻,又道,“倒也是。季常兄才華橫溢,名滿龍丘,花兄聽說過也不足為奇。只是愚兄聽花兄語氣似乎對季常兄頗為不喜。莫非你二人早就認識?”

“非也。我並不認識那個陳季常。但是,我初來此地,便聽說了陳季常的一些‘趣事’。”說到陳季常,月娥不免側首去看牡丹。然而牡丹臉色無異,對上月娥的目光,甚至還露出了一抹嫵媚的笑容。月娥心中嘆道,陳季常慣常來這風月場所。牡丹怕也是早就習慣了別的恩客提起陳季常。對著牡丹微微一笑,月娥繼續看向同桌的兩人。

“這,從何說起?”

“王兄,季常的趣事還能有什麽?無非就是家裏養了一只河東獅嘛!對吧,花兄?可是我說的這樣?”周姓書生朝月娥挑挑眉頭。月娥便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朗聲道:“正是周兄說的事兒。我不知那陳季常有何才學,然而,陳季常懼內的事情怕是天下人都知道了。這樣一個人,只怕也作不出什麽好文章來。徒增笑耳。”

“哈哈哈,是這個理兒,是這個理兒!趕明兒告訴季常兄,我看他是不是還這麽怕那個婆娘,這可是連咱們男人的臉面都落下了!”周姓書生哈哈大笑,眸光落在牡丹身上,有道,“要不是家裏養了那只河東獅,牡丹姑娘也不至於一直流落風塵。”

“公子見笑了。牡丹不敢。”牡丹抿唇,笑容恰到好處。看不出喜怒悲哀。

月娥轉著手中的酒盞,道:“罷了罷了,咱們不提那陳季常了。周兄,王兄,小弟敬你們一杯!今日能和兩位兄長相識,實在是小弟的榮幸!今日兩位兄長的一並開銷都由小弟來出了!”

兩人紛紛道謝,與月娥又親近了幾分,又談了一會兒詩詞,喝了一些花酒。月娥起身告辭,那周王二人卻是摟著一旁的姑娘動手動腳。月娥笑問:“時日不早了,兩位兄長怎麽還不家去?不怕家中嫂夫人擔憂嗎?”

“正是時日不早,才不歸去。”周姓書生露出下流的笑容,“何況,我與你王兄又不是季常,何時家去,留宿何處,豈是婦人能過問的?倒是花兄,你匆匆離去,不怕冷落了你身邊的佳人?”

“哈哈,周兄此言,說到小弟心坎上了。倒是小弟糊塗了。”月娥朝兩人作揖,又對牡丹道,“我並非是要冷落了牡丹,只是怕唐突了牡丹。”

話音剛落,周姓書生大笑起來,一旁的方臉男子也露出笑來。唐突一個青樓女子?這怕是他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但也不是沒有人這麽說,有時候為了博得花魁娘子的青睞,故作一番謙謙君子也是有的。

結合之前月娥念的艷詞,以及她對陳季常的態度,周王二人認定了她是同道中人,只當她也是存了那樣的心思。

從春花閣離開之後,月娥也覺得身子有些不適,因趕緊趕回了濯錦池,好生一番沐浴才合眼歇去。待月娥入睡後,仙君方才現身,他哪裏不知道月娥的打算與計劃?又哪裏不知道春花閣那等地方,並非月娥能去的地方。可恨他無法插足和離之事,否則她又得從頭開始!他能做的便是靜靜地守在她身邊,她去哪裏,他便悄悄跟隨。

月娥不知,前世她是寶釧的時候,獨身一人去到玉門關,正是仙君暗中相隨,這才能平安抵達。乃至後來,她潛入西涼營盜取兵力部署圖,雖說她學了奇門八卦,與一身武功,但若不是仙君相助,怕也不是那麽容易取得。

她更不知道,每次入睡後,他總是守在她的床前。他受夠了她每一世的丈夫。又是那麽提心吊膽,生怕自己一離開,她便被誰占了便宜去。即便,這凡體肉胎並非是她的本體。就如上次,他因傷重未痊愈,陳季常便偷親了她一下——仙君面沈如水,一腔怒火如何也按捺不住。

第二日醒來,小初便送來了柳家大哥的回信。

月娥將書信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眼中露出了了然之色。小初不識字,看月娥臉色有變,好奇道:“夫人,這信上都寫了什麽?”

“日後你便知道了。”

月娥話音剛落,門外倒是傳來了陳季常的聲音。月娥心想也是時候見一見陳季常了,故而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梳理好,在陳季常垂頭喪氣打算離開,一旁的寶帶噓寒問暖,又是自責又是安慰他的情況下,小初打開了主屋的大門,月娥微微昂著頭,瞥了他們一眼。

多日未見月娥,不料她的氣色更甚從前,愈發的明艷動人。

一身素白的寶帶雖有伶仃可憐之色,然一站在月娥面前卻如螢火之光。陳季常的目光一下子便黏在了月娥的身上,再也挪不開。她是他心裏最愛的那個人,當然,也是他遇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寶帶見過姐姐。”

嬌柔的聲音喚回了陳季常的神智,他這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

“你們誰是這位小娘子的姐姐啊?”月娥揚聲問一幹仆婦。

眾人都低著頭不敢答話,唯獨面對寶帶的面無血色,小初嘻嘻笑開了。

陳季常上前一步,對月娥道:“月娥,寶帶她懷了我的孩子,大夫說過她的情緒不能波動。否則對孩子不好。”

“她的孩子和我有什麽關系嗎?”月娥挑眉。

“月娥,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是錯已成錯,寶帶她是無辜的。現在她無家可歸,我總不能讓他們母子流落在外。”陳季常說著便想拉住月娥的手。月娥揚手,揮開了陳季常的手,道:“你認為你道歉了,我就要原諒你嗎?陳季常,我告訴你,這賤人跟你茍合,懷了野種,我身為陳家的主母一天,就一天不會承認這賤人的身份!”

“……嗚嗚嗚……姐姐……”

“給我閉嘴!”

陳季常聽月娥說的刻薄,此刻更是絲毫不給他面子,他抿緊了嘴角,道:“月娥。我已經說過,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你、你為什麽就不能學學別人家的夫人,為什麽……為什麽就這麽善妒呢?!”

“好啊,陳季常,你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月娥冷笑道,“你說我善妒?好啊,我給你納妾!不過,你聽好了,這個女人,有我在一日,我就不會容許她進門!她懷的野種一輩子都是野種!當然,你想要她進門也不是沒有辦法,你跟我和離了,別說是她,就是十個她,我也不會管你!”

“月娥!”

“滾!”月娥冷聲道,“小初,送客。”

陳季常和寶帶離開之後,小初一進門就看到月娥正一臉享受地吃著早膳,仿佛剛剛大發雷霆的人不是她一樣。小初皺著眉頭,她實在是想不通月娥的想法。

那廂,陳季常和寶帶回了院子,寶帶便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陳季常見了,趕緊道:“寶帶,你這是做什麽?”

“季常,寶帶還是離開吧。季常願意為寶帶說話,寶帶已經感激不盡了。寶帶會一輩子都記得季常的。”

“放下!”陳季常奪過寶帶手裏的東西,一把砸在地上,用手臂圈著寶帶的身子,道,“你聽好了。我陳季常不是沒有擔當的男人。我說過納你進門就會做到。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季常的。只是,姐姐、不,夫人也說過,要納我為妾,除非季常與她和離。我只是想陪著季常,絕對沒想過讓夫人離開,與其鬧到這樣的地步,合該我離開才是。我不願看到夫人傷心,更加不願看到季常你為難。或者等將來,夫人和季常有了自己的孩子,會體諒寶帶作為母親的心事也不一定,如果有緣,那個時候,寶帶再帶著孩子與季常你團聚……”

“寶帶,你不要說了!”陳季常收緊了手臂,道,“你懷的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絕對不允許他流落在外的。絕對不允許……”

聽了寶帶的話,陳季常甚至開始懷疑,月娥不肯讓他納了寶帶為妾,是因為寶帶懷的是陳家的長子。想到這裏,陳季常又狠狠地唾棄了自己的想法,他怎麽可以這麽想月娥呢?他和月娥明明很恩愛的……月娥也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他決定以後每日都帶著寶帶去見月娥,直到月娥心軟為止。

而三五日來,月娥一直沒見他們的面。

倒是這日又男裝出門——這是她和周王二人約好再見的日子。

春花閣廂房內,三人酒過半巡,又提起了陳季常。方臉男子道:“原本約了季常來此,與花兄見面。怎奈季常家中出事,無論如何也來不了。”

“哦?出了什麽事情?看王兄臉色似乎很是嚴重?”

那周王二人便將月娥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給月娥以旁觀者的角度描述了一遍。最後,周姓男子總結道:“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無理取鬧的女人?季常這是得了第一個孩子,自然珍惜。可要是為了這麽一個小妾都不算的女人,和那只河東獅和離,傳出去名聲卻是不好聽。”

“我聽兩位兄長說那河東獅是個悍婦,又十分善妒,何不趁這個機會,讓陳季常跟她和離了?”

“花兄你有所不知。我拿你是自己人才和你說的。季常兄啊,他實在是愛慘了那只河東獅。”周姓書生搖頭嘆道。月娥故作驚訝地張大嘴巴,笑道:“真有此事?那那河東獅可是歡喜陳季常的?”

“自然是。花兄你年歲尚小,不知道這女人心事。河東獅之所以這麽善妒,可不就是因為也愛慘了季常兄?更何況,河東獅如此兇悍,也就只有季常兄能容忍她。季常兄又是如此翩翩人才。河東獅豈有不歡喜季常兄的道理。就怕這太過歡喜了……”

“嫂夫人倒是真性情,只是這真性情實在太落男人的面子。何況,女人本該三從四德,像嫂夫人這樣,夫妻綱常顛倒,實在……實在……”方臉男子也開始搖頭嘆氣。

月娥莞爾一笑,道:“哈哈哈,真是有趣。小弟倒是有一計,非但能讓陳季常得償所願納了那女子為妾,還能順道修理修理那只河東獅。讓她知道什麽是以夫為天!”

“花兄,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快說與我等聽。”

“正是這樣!”

月娥抿了一口酒,道:“順著河東獅的意思,跟她和離。如果她真的歡喜陳季常,那和離怕也是說著玩玩。我看,更多的是不想讓陳季常納妾,才會想出來為難陳季常的。等陳季常跟她和離了,她一定追悔莫及,到時候,陳季常再重新娶她為妻。一抑一揚,不怕調|教不好河東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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